怪大地众生太美丽
【翔润】复杂关系 （上）
一、证明关系好的方法
“话说——你们两个人关系怎么样？看起来像是很差的样子。”
有吉部长用举着酒杯的手点着对面的两人，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一石激起千层浪。压抑了一年急需疯狂放松的人群瞬间如见血的鲨鱼一样被这个话题吸引过来，公司两大王牌部长的八卦，想不好奇都难。
而当事人之一的樱井部长被酒精浸泡的晕晕乎乎的精英大脑里瞬间只剩下“飞来横祸”四个字。
这是要搞什么事情？！
樱井翔抬头看了眼对面的有吉，对方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完全猜不透意图。于是樱井翔也跟着笑得无奈又无辜，一副不明白你到底想表达什么的表情。
在公司里，人际关系这种微妙的话题万万不能正面回答，无论说了什么都会被过分解读。人言可畏呀，樱井翔暗叹。干脆缄口不言，任君猜测，任你脑补什么小剧场都无凭可依，没有实锤的消息都是风言风语不足为惧。
“没有，关系不坏啦。”当事人之二的松本润放下杯子笑着摆手，转过头看了一眼左手边的樱井。樱井翔表面点头附和，内心却大叫不妙，这种中途半端的回答只会让对方进攻更加凶猛，太极恐怕是打不下去了。
“诶？难道不是吗？怎么看都不像关系好的样子，”有吉果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锲而不舍得让樱井翔怀疑大师今晚喝了假酒。“估计你们连对方的优点都说不出来吧！”
“优点还是能说出来的吧，”樱井翔无奈接下了话茬，“松本部长做事非常认真，精力又很旺盛，每次开会到半夜我们垂头丧气的时候，只有他还精神抖擞呢哈哈哈哈。”
樱井部长的笑声非常有感染力，桌上的人也都被他描述的画面逗笑了。樱井翔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这个话题是时候过去了。所以当松本润迟疑又认真的声音从耳边传来时，樱井翔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那我倒要问问从哪里看出我们关系不好的啊？”
啊啊啊啊啊！认真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啊！！！松本桑！！！！
“哦？”有吉明显来了兴致，桌上其他人也放下了杯子竖起了耳朵，“就是你们之间那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感啊，还有有传言你们在办公室里吵架什么的……”
“真的没有关系不好。”不能再满足桌上其他吃瓜群众的好奇心了，樱井翔强行结束了话题，“不要相信毫无根据的谣言，大家继续喝……”
“那就亲一下证明关系好咯~❤”有吉的秘书岛崎和歌子有些喝高了，索性开始放飞自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也跟着开始起哄。
松本润低着头没说话，樱井翔开始坐立难安起来，感觉事情比他想象的难以收场。
“为什么关系好就一定要亲啊，简直莫名其妙。”樱井翔干巴巴的笑着，旁边的松本也在跟着笑，但明显笑得有些勉强。
再这样下去搞不好这家伙会生气的，但愿这些人懂得见好就收啊。樱井翔欲哭无泪，他已经开始盘算起如果待会掐起来他要如何阻止暴走的松本润了。
“之前不是为了澄清你和泷泽部长的不合传言你们当众握手拥抱了嘛~”
“那我俩也握手拥抱一下好了。”
这种程度的松润不至于不配合吧，还有我和泷泽部长不合还不是你们强行加给我的罪名！樱井部长很委屈。
“但是你和松润共事很多年了吧，光是握手拥抱太冷淡了~”
很好村上信五，我会联系人事部的泷泽部长，让你们总务课今年多接待几次那位毒舌的松子太太。
“亲一个亲一个~”“要三秒以上哦！”“kya~我要拍下这历史性的时刻！！”
提问：给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的同事泼冷水和同松本部长当众kiss选择哪个去完成。
樱井翔想他大概会选择让世界和平。
拒绝同事的后果估计是被灌到连家都不认识。
而和松本润kiss的话……大概宇宙会爆炸。
权衡利弊，樱井翔偷瞄了眼旁边仿佛暴风雨之前平静得吓人的松本润，做出了选择。
他清了清嗓子，用他主播一般清晰的咬字一字一句地开口“我和松本部长没有关系不好，但是我们也不会亲……！”
右边似乎有不可抗的力量袭来，扳过他倔强的脖颈，然后有温热柔软贴上了他的嘴唇，他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其余四感却更加通透。
这熟悉的味道。是松润。
樱井翔睁大双眼躺在床上，夜还很深，虽然明天还要上班，但他已经了无睡意。此时此刻樱井翔的脑海中都被一个念头填满，无暇顾及其他。
居然在梦里和松本接吻了。
而且宇宙好像也没有爆炸。
一向勤勉自律的樱井部长今天有些精神状态不佳，早上喝的一大杯浓缩咖啡似乎并不能消除他因为睡眠不足而产生的水肿和黑眼圈。头脑昏沉身体倦怠会影响判断力，樱井翔推开办公室的玻璃门，再次走进了茶水间。
啊，好苦。好困。头好痛。
樱井端着浓缩咖啡倚在茶水间的流理台上，打了今天的第三十一个呵欠。
归根结底这一切罪恶的根源都是那个不明所以的梦。梦见与同事接吻这种事怎么想都很奇怪，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有种强烈羞愤的感觉，仿佛某种秘而不宣的臆想被人窥探了一般。同时更在意的是有吉部长那个问题的答案，梦里面的松润说他们关系不坏，但不坏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种犹如艺人应付记者一般的官方说辞让他很不爽，但他自己又找不到更加合适的回答。
话说回来，关系好和关系差究竟要用什么去衡量。如果一百分是满分，关系不坏只能算是刚过及格线吧，难道在松润心中，他们只不过是这样“不坏”的关系吗？但是他又没办法去向另一个当事人开口求证，于是他辗转反侧，夜不成寐，然后……然后天就亮了。
樱井翔低着头揉着眼睛从茶水间走出来，正好撞在某个刚进公司门的人身上。
啊，这熟悉的香气，是昨天梦里的味道。
樱井翔一个激灵，不自觉就变成了立正的站姿，抬头正看见松本润的侧颜，丰满的嘴唇有着诱人的弧线，让他一时半会竟移不开目光。
不知道吻上去的触感是不是和梦里一样。
这是樱井翔脑海里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是：这小子居然又踩点来上班！
松本润一开始觉得难得一见迷糊的樱井翔有点好玩，然后就被直勾勾的眼神盯的毛骨悚然，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嘴角，确定没有留下早餐的痕迹之后，企图缓和气氛地咧了咧嘴：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我今天格外帅吗？”
如果是平时的樱井部长，大概会礼貌又不失幽默地打个哈哈混过去，但今天这里的是一瞬间鬼迷心窍的樱井翔，他的声带此刻是不受自己大脑的控制的。
“不，松本部长每天都很帅哦。”
松本润是飘着进自己办公室的。
来串门打屁的二宫部长带着和善的围笑目睹了这一幕后，晃了晃咖啡杯说出了他今天第一句名言：
“出息了樱井部长，居然敢主动撩松本润了。”
二、关系可能真的不好
樱井翔回到自己办公室坐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他顶着玻璃办公室外八卦群众灼灼的目光，哗啦一声拉下了百叶窗，然后默默把头埋进了办公桌。
他们两人的关系……说起来也的确是不错的，毕竟学生时代的前后辈，工作后又在一起，算起来认识竟已二十余年。但要说亲密无间也完全说不上，二人各有自己的朋友圈，偶尔会一起聚餐，却从来没单独喝过酒。
说是朋友好像还没到那个程度，同事的话又太过冷淡了。那究竟是什么？工作上得力的帮手？默契的小伙伴？话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有哪几种？
樱井翔是个好学求识真面目的男人，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迅速点开Google，一时间五花八门的答案向他袭来。
上下属：虽然是前后辈，但如今同是部长，没这一说；
青梅竹马：勉勉强强算是，但用来形容隔壁那两只更贴切；
亲人：好像还没到那个程度吧，毕竟他不会因为松润洗了他的复古牛仔裤就闹脾气离家出走；
敌人：不不他们顶多算是良性竞争对手，虽然有一次公司举办的自行车比赛他因为中途下来推车走结果输给了某人；
恋人：亲一下能算是恋人吗？哦不对那是在梦里哦……
是的你没看错，兢兢业业的销售部部长樱井翔，不知何时GET了财务部二宫部长的技能，开始上班时间光明正大地摸鱼。
越研究越迷茫，越思考越困惑的樱井部长最后打开了公司历年聚餐的相片文件夹，企图从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啊松润换过的发型简直比我柜子里的迷彩还要多。
……不、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一瞬间重点错误的樱井部长立刻回过神来，重新快速翻起了照片。
不过2 SHOT真的很少呢，偶尔有的几张也是有点局促的并排站着，搭肩是最亲密的接触了。好像有点明白有吉部长说的关系不好的原因了呢，樱井翔觉得胸口有点堵，他贴近显示器，放慢了翻阅的速度，企图找到一张关系不错的证明。
这时，有一组照片吸引了他的注意。
不知道是哪个粗心的家伙把相机调成了连拍模式，同一个姿势的照片拍了三四十张，快速翻动的时候简直像是一个帧数略低的小视频。
照片的内容是他们五个平时合作密切部门的部长和公司大客户明石秋刀鱼桑的合影，秋刀鱼桑作为主角蹲在前排，他们五个人在后排映衬，他站在松本的右边弯着腰进入镜头，其他四个人勾肩搭背举止亲密，而只有他们二人没有任何身体接触。而他通过这段连拍，清楚的看到了松本的手从想要抚上他背中途改变主意在上空变成小树杈的过程。
樱井翔长吁一口气，重重的向后倚在真皮靠背上，看着照片里松本润的笑脸陷入沉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变成这样有些不自然的关系了呢。
大概是从松本的企划获得大成功，将公司从低迷的状况解救出来开始吧。
他还记得大家欢呼雀跃地将松本包围在中央，充满敬仰地感激他，称赞他，社长紧紧握住松本的手，说我们公司多亏了有松本君在。
人群中央的松本润，那么耀眼，好像是舞台上接受鲜花和掌声的偶像，粉丝们激动尖叫，记者们亢奋拍照。只有他静静地站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与周围高涨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不懂得那时松本望向他时眼底的欲言又止，只记得自己撇开了头，没有回应身后追随的目光。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渐渐地过分客气起来。
一开始是他单方面的。像是避免两人单独相处，说话的时候眼睛瞥向别处之类的小动作，松本有些许察觉，但都以为是樱井一时的别扭，并没有很在意，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直到有次他们一行人去滑雪场滑雪，樱井本身是会一点的，而松本则完全是个初学者，樱井一个潇洒的Z字形滑到坡底的时候，回头看见松本也从坡顶磕磕绊绊的下来，快到坡底刹不住车，他穿着滑雪板来不及闪开，松本张牙舞爪地笑着像是要扑到他的怀里，而他伸出双手，下意识做出了抵抗的姿态。松本向后一倒，坐在他面前的地上，笑容僵在嘴边。
从此松本对他的称呼从“翔君”变成了“翔桑”。
原来“关系不好”的罪魁祸首一直是自己。
樱井翔苦笑，揉揉眉心把桌面切回到工作文件上，却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最初他觉得大概自己是有点小小的嫉妒的，以前追着自己跑的孩子突然和自己平起平坐，而且成了拯救公司的大英雄。但是在那个时候，虽然他没有向其他人一样表现出来，他也是非常感激松本，并且是真心为他高兴的。而且过了这么多年，他对公司的贡献已经不输给任何一个人，没有人会质疑他的能力，据说他还被私下评选为公司女性最想嫁的男性社员NO.1。
那为什么，自己在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心里总有点不是滋味呢。
“叮铃铃~”樱井翔从思绪中醒过来，接起内线电话，听筒那头传来秘书美玲酱甜美的声音。
“部长，还有十分钟早会就要开始了。”
三、这样的关系就足够了吧
九点十分，公司早会时间。
堂本专务首先独自滔滔不绝了二十分钟，听得下面众人昏昏欲睡，技术部的大野部长已经打起了小呼。樱井不幸坐在离专务最近的地方，一路靠掐自己大腿存活下来。堂本刚在桌上理了理手里的资料，众人听到声音纷纷醒来，知道总结陈词时间已到，打算摸出笔来装模作样一番。
然而今天这位堂本专务特别不喜欢按套路出牌，他理了理颜色花哨到不忍直视的领带，用他那双永远像是刚睡醒般的双眼扫了一圈下面。
“来谈谈大家的爱好吧，”在收到下面传来的excuse me的眼神之后，堂本专务也丝毫不为所动，“你们毕竟也代表了一部分的群众，而群众的需求不就是我们公司未来的供应发展趋势吗。”
鸦雀无声。
搞什么啊早点散会吧快年底了还有一堆表格要交我们不想加班到深夜啊啊啊啊——来自大部分群众的无声呐喊。
“说自己喜欢的东西真的可以吗？”
樱井抬起头，看着对面松本热血过头的脸。
“真的可以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吗？”
嗯，说了两遍。樱井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据说最后是堂本刚强行散会的。大家都离开后堂本专务拍了桌子：谈插花钓鱼也就算了，谁让你真的讲了一个小时的盆栽啊！
樱井部长在那一个小时的盆栽科普中盯了一个小时松本部长的脸。因为大家都在看所以他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看（而松本润是对着堂本刚讲的所以视线不会交汇他可以放心大胆地看）。
他看着松本谈论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的样子，想到此刻堂本刚估计已经黑透了的脸，几乎憋笑到内伤。
他忽然想起有次，社长把他和风间叫到办公室去讨论接下来要合作的重要客户奇诺的事项，社长喜多川愣是把老外拗口的名字记成了奇科，樱井风间二人在多次交换眼神后不忍戳穿，毕竟社长的面子大过天，樱井翔甚至还奇科奇科的应和了几句。这时松本正好进屋找社长签字，社长招呼说哦松本你来啦我们正在讨论客户奇科的事情呢，松本部长大眼一翻，嘴角一撇：奇科什么鬼，是奇诺啦。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然而罪魁祸首一脸无辜，在发表完高见扬长而去后，社长用颤抖的手指着二人：为、为什么YOU们不纠正我啊！
这件事让他一度对和太过耿直的某人做同事这件事有深深的心理阴影。
风间曾把这件事当做笑话在年终酒会上说起，他在一边配合的仰头捂脸痛心疾首，指缝里瞥见松本的笑颜，平时凛然的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一时间冰雪消融，春花盛开，而樱井翔的心就这样软下去，那个瞬间他觉得没有人能对这个人真心生起气来的。
他曾经觉得以松本润的脾气居然能在人际如此复杂的公司如鱼得水简直就是个奇迹，但他却发现，包括他自己在内，公司所有人都欣赏松本在这个社会中难得的直率。他并不巴结奉承，虚与委蛇，他只是用他自己方式，去真诚的对待每一个人每一件事。或许偶尔过于直白的表达方式让人觉得难以接受，但当你了解他这个人之后，你就会发现他毫无恶意，所有的一切都是发自本性的率真。
而且，他还那么贤惠温柔。
樱井舔着勺子上的辣油，简直好吃到暴风哭泣。
有次松本无意中说起自己在家学着制作拌饭辣油，他开玩笑说那下次带来当午餐的配菜吧，没想到他真的带来了。
松本润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众星捧月地被其他同事层层包围，他只能盯着对方露出的发梢出神。
“真的超~级好吃，很香而且不是很辣，连我都这么怕辣的都完全OK！”相叶部长举着超级大的碗，和他瘦削的身材形成鲜明的对比。
“那必须的，J做的辣油让外卖的饭菜都变得这么好吃！”二宫部长第一润吹的头衔果然不是白得的。
“唔唔唔唔唔！”大野部长嘴里含着饭头上挨了二宫一下，“没人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润，嫁给我。”企划部副部长生田举着筷子深情款款，然后他就挨了自己部长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场劈。
“松本部长真的好温柔，有一次他还邀请我去听爵士乐了。”新来的部员山田一开口，便感到无数妒忌的目光朝他射来。
“哈？”二宫的一声尖嗓划破苍穹，“为什么J没有邀请我去啊？！”
“是啊是啊，松润好不够意思。”相叶舔着手指附和着。
“你们到底是在哪里的什么地方看的？”大野部长超凶.jpg。
“嘛~我昨晚还和润去喝酒了呢，还一起完玩了室内足球。”生田副部长，不知道你在炫耀什么。
啊，真是有人气呢，樱井在一旁嘴撅的老高，然后一个声音就不受控制的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我也和松润两个人去看过演唱会呢。”
世界安静了。
众人回头看他，松本也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0.1秒后各自移开了视线。
“不过那是巧合啦！”樱井急忙摆手，笑得十分浮夸，“我有点去晚了，坐下之后听到旁边有人呼呼的起哄，才发现居然是松润哈哈哈哈哈。”
“嗯……是哦，”松本在一边补充“真的好巧哦，他一开始没看到我，我为了引起他的注意就在他旁边呼呼的起哄。”
众人恍然大悟，然后这个插曲就被牙医和牙周炎的话题盖了过去，樱井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颊，一丝苦涩泛上心头。
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那次的事情不是巧合。
那是他们两个年轻时候都很喜欢的外国乐队，巡演消息传来时他知道松润一定会去看，于是他找了各种关系买到了松本邻座的票。而他进场的一瞬间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松本润，梳着露额头的侧分发型，鼻梁高挺睫毛浓密，侧脸线条深刻的像是中世纪的雕塑。
他假装没有看见他，就像他假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
樱井翔快步走回自己办公室门前，开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被人群淹没的松本润。突然明白了这些年对松本抱有的感情。
大概在他心中，松本是路上的一段风景。
山光水色，芳草野花。虽然因为无人开发而略显青涩，但是却别有一番纯真与质朴的味道。
这段鲜为人知的风景似乎每天只有他一位游客，为他一个人绿草如茵，落英缤纷。他可以一人独占这里的纷繁四季，朝霞黄昏。
但他只是每天路过的时候进去坐坐，并不多做停留。
风景似乎很不舍，但只是默默地等他下次路过。
忽然有一天，他发现观光的游客突然增加了许多，大家拿着相机，对这片风光赞不绝口。他才注意到，风景在等待他的过程中，悄悄的抽长了枝芽，盛开了鲜花，像是枝头熟透的浆果般，娇艳诱人。
曾经羞涩胆怯的风景，已经褪去稚嫩的外衣，以他自信从容的姿态征服了所有游客的心。
一直以来他以为是风景需要他的赏识，却发现其实他对风景的依赖已经远超想象。
而现在，风景已经不需要再等他了。
他挑了一条别的道路行走，以为这样就可以掩饰住难堪，假装那个先离开的人是自己。却忍不住每天远远地眺望，怀念起那些当时互相拥有的日子。
但是他终是不敢走近了，他不知道风景是不是已经只对内开放，而他永远失去了观景的资格。
这样不是已经足够了吗？工作的时候可以和同事关系的松本和平相处，平日可以从两人圈子交集处旁敲侧击他下的私生活。
只是想看着他，不需要所谓拥有。
这样的关系就已经很让人满意了，他不能奢求更多。
樱井翔转过头去，拧开门把手。
“哇！这个超厉害的！”
突然的欢呼声打断了樱井的思绪，他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回过头去，却看见他脑海中的那个人穿越身边的层层人海，直直地走向他身边。
“来，翔桑，啊—”
樱井恍恍惚惚地张开了嘴，有鲜嫩爽滑的东西被塞进了嘴里，同时还有温热手指擦过他嘴唇的触感——
“这是长野前辈为了感谢辣油送给我的深海鲍鱼，亏得这人能叫这么豪华的便当！”
樱井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完全不知道嘴里面嚼的什么。眼前的松本润眼睛很亮，像是盛满了夜空中闪烁的星辰。
“记得翔桑最喜欢贝类了吧，好吃吗？”
樱井嘴里塞得满满的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点头。
他依稀想起听相叶说起，有一次松本相叶还有其他几个人出差，出差地有非常有名的花蛤和赤贝，松本不顾所有人包括卖家的阻拦，愣是买了一箱要给自己带回来，最后全都坏掉在酒店的冰柜里。
然而松本从来没有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也以为这只是相叶夸大其词的玩笑，而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无比想要相信这是真的。
他喜欢贝类，他原来一直记在心上。
其他的事，不知道他还是否记得。
“行了你们不要深情对望了，午休时间结束了哦~”不知道是谁在打趣，二人一愣，同时别过眼去。
樱井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嘴里咕哝了一句谢谢，松本有些手足无措地说客气了，然后咬着嘴唇快步离开。
樱井望着松本离开的背影，回味着刚才鲍鱼的口感。
他是不是还可以心存一些希望，认为他们的关系还有补救的余地呢。
四、再也回不去的关系
周日，樱井来加班，半小时以后看见松本也从门口进来。年底了工作量增多，加班并不奇怪，两人打了个招呼后就各自去忙。
销售部和企划部因为业务上联系较多，所以离得很近，而两个人都没有关办公室的门。樱井翔闭上眼睛，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听见旁边松本润敲动键盘的声响。
他忽然想到只有他们两人独处在这偌大的空间，心里便涌现出一些说不清的情愫。
像是沉积在河床里的泥沙，经过水流多年的冲刷，微微有些松动。
不知那片风景，还会在那里等我吗？
樱井有些期待地想。
午休时间，樱井正在考虑去哪里吃饭，手机突然振动了两下。拿起来看见松本的邮件：
「翔桑，十分钟后街对面咖啡厅见，有事想找你商量。」
樱井的心湖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搅起一阵波澜，他犹豫了一秒迅速回了一条：
「公事还是私事？」
手机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樱井有些后悔这样的试探。
这些年，他们之间守着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还是由他私自拟定，率先发起。
像是一场无声的战役，两军隔江对垒，守着自己的城池，谁越界谁就是输家。偶尔有人在江边沾湿鞋袜，但终是不肯趟过。
而如今，想要偃旗息战握手言和的人也是他，不免显得可怜又可笑。
正在樱井扛不住压力打算补发一条“开玩笑的”的时候，手机再次振动了起来。
樱井咽了口唾沫，拿起了手机。
「算是私事吧。」
樱井出了公司大门就看见松本已经在咖啡厅靠窗的位置等他。
在冬日午后温暖的阳光下，落地窗那边的人美好的像是幻影一般，他用纤长的手指点着菜单，然后转头和服务员笑着道谢，脑后新剪的碎发凌乱的翘着，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
那个英语和数学苦手的高中生松本在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厅等着他来指导功课，叼着吸管皱着浓眉的少年扭头看见他来，咧开还是一口乱牙的嘴笑得灿烂。
只是当年那个兴奋地从座位站起来用力冲他挥手的少年，如今已长成立派的大人，坐在那里得体地向他点头示意。
似曾相识的场景，截然不同的心境。
樱井心里一沉，不着痕迹的放下了还没来及举起的手。
“不好意思啊翔桑，年末这么忙的时候麻烦你，”松本喝了口咖啡看向对面，樱井正专心致志地低头切着牛排。
“松本君太客气了，”樱井翔的手有些抖，为了不让松本发觉他握紧了刀叉，“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一定尽力而为。”
“翔桑真是太谦虚了，”松本拿起柠檬片在牛排上挤了几滴，顺手递给了樱井，“要来点柠檬汁吗？”
樱井伸手去接，两个人的手指在空中碰了一下。松本像是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柠檬片啪地掉在了桌上。
“啊，抱歉！”松本很尴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正在他打算寻找措辞化解失态的时候，看到对面的樱井翔低着头，肩膀抖个不停。
“……你在笑吗。”
“唔……”樱井翔忍了又忍，最后认输般地爆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哈哈哈哈！”
松本一脸莫名其妙，挑着眉毛等他笑够了给出解释。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樱井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以前在、在飞机上，笨手笨脚地把还没喝的橙汁洒了我一裤子，那个时候你真的超麻烦，完全想不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一样，樱井翔的声音越来越小，对面的松本润也没有出声。
两个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啊，又搞砸了。
樱井翔自嘲地笑。本来是打算搞好关系的，为什么要提起以前的事情，而且还自顾自笑得那么开心。
回忆过去或许是恢复关系的一种有效手段，但前提是对方愿意想起这段过去。而对于松本润和樱井翔来说，这段过去早就成了两个人之间的一道雷区，连他自己都不愿意过多想起，更何况是在这段回忆中伤得更深的对方。
他的笨拙不再向他展露，他也学会了掩饰他曾经很喜欢的锋芒。
他和他，松本润和樱井翔，再也不能用关系很好来衡量。就像他们再也回不去的，那段毫无芥蒂的少年时光。
“其实……”松本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我来找翔桑是为了这件事。”
樱井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打算去美国深造一段时间，斗真会接替我的位置，他经验不足，那个时候希望翔桑可以多多提点他。”松本润没有停顿地说完，流畅得让人觉得他把这段话反复默背了好多遍。
樱井翔终于抬起了头，直视着松本润的眼睛，而松本这次也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听你这语气，是不打算回来了？”
“有这个想法，但还要看具体的情况。”
“你就这么忍心放下自己在这个公司的一切成就吗，你舍得那些像粉丝一样崇拜你的下属吗，你舍得我……我们这些多年的伙伴吗？”
樱井翔很想这么问，同时他也惊讶于自己这一瞬间的想法。作为多年同事也好，作为曾经前辈也好，他都应该给予祝福而不是质问。松本润一直是个喜欢新鲜挑战的男人，而这次的选择可能也是他事业腾飞的重要转折，于公于私，他都没有理由阻拦。
但他一想到他们以后可能再也无法见面，心里就仿佛缺了一块。也许是这几天的回忆扰乱了他的心志，也许是被梦中的那个吻所蛊惑，有些被他埋的很深的东西，如今几乎要破土而出。
但是他毕竟还是樱井翔，他永远那么清醒，不会活在梦中。即便想说的话已经多到几乎冲破喉咙，他也能做到毫无破绽的微笑。
是时候该告别了，对那片风景，也对他们相伴过的少年时代。
樱井翔开口，喉间有淡淡的血腥味。
“好的，祝你成功。”
——tbc——
